第三章：上海展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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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过去快十年了，许鹿笙总能回忆起，那段职场的岁月。

上海展会每年举办一次，在11月中下旬。

许鹿笙是跟杜总一起去浦东机场接老外的。沈嘉鸣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此次收购，由安跃全部出资并购国外那家公司，保留创始人股份，再合资成立中国公司。而杜总，就是安跃任命到新公司的总经理，未来，新公司成立，许鹿笙也会被划过去，他们就是新公司最早的两名员工。杜总的心思，目前显然还在安跃总部上面，许鹿笙最初的印象，杜总是个很冷淡的人。直到日后，她很厌烦杜总的电话和工作压力为止。

很多年后，公司的老同事告诉她，先是杜总离婚了，而后杜总离开了安跃。因为杜总工作结识到一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女孩子，是安跃的供应商，杜总抛弃妻子，舍掉已经成年的女儿和二胎儿子，在省会城市买了房，义无反顾地同那个供应商女孩在一起结婚领证了。同事们说起这件事情地时候，许鹿笙想起来一些事情。杜总有次出差说过他自己地故事，他年轻地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孩，为了她不远百里买站票翻墙进了女孩子的学校，结果被女生冷冰冰地拒之门外。而后，就在墙外等了一天一夜。那个时候许鹿笙是同情杜总的，后来，杜总把他女儿介绍给许鹿笙认识，让鹿笙帮她补习英语课，小姑娘贪玩得很，不爱认真上课总爱找茬接口跟鹿笙聊天，鹿笙心里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。再后来，有次组织聚餐，杜总带着他的夫人和女儿，还有二胎儿子一起过来，杜总的夫人年龄和他相仿，岁月虽有痕迹却五官清秀，她不爱说话，总是抢着干活，因为杜总拼了二胎大龄产子，身材有些发福。那个时候，大家聚在一起聊天，杜总的夫人在厨房一个人干活，许鹿笙怎么也没想到，日后，竟然会有这么一天。听说后来她闹到谢总跟沈嘉鸣那里哭诉，沈嘉鸣极度反感杜总把个人私事带到公司，又像老外开玩笑说的，杜总第一年，忙着离婚，第二年，忙着谈恋爱，第三年，忙着哄女孩子，所以公司业绩直线下滑，或许这才是他离开的真实原因吧。

许鹿笙忽然回忆起来，她离职一年以后，有个叫杜总女儿的陌生微信加她好友，当时许鹿笙一心只想跟安跃所有人划清界限，再加上工作和生活的诸多琐事没有理会，现在算起来，那可能就是杜总家庭变故的时间点。后来不知道为什么，杜总断断续续找过几次许鹿笙，鹿笙每次都是礼貌地回应，何况她压根不知道杜总那些风流韵事。直到从同事口中听到消息，许鹿笙不敢相信，但心里也开始避嫌，她很喜欢杜总活泼可爱地女儿，也很敬重杜总的原配妻子，可是她从未将杜总后来主动联系自己，与这些事情联想到一起。既然知道了消息，那就只有避嫌好了，有次老同事聚会，许鹿笙无意间瞥见一个很熟悉的女孩子，微信置顶那个头像，竟然是杜总。她向来是个简单的人，从来心怀坦荡，希望身边的好人有好报，但也绝不允许狗血的冤屈落到自己头上。

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，加上航班晚点，许鹿笙反反复复在心里排练了几遍口语，希望到时候不要出错，毕竟她没有出国留学的经验，跟外国人打交道还是有点怯场，特别是再碰上有口音的外国人，那就彻底尴尬了。

打着名字的A4纸举过头顶，许鹿笙蹦蹦跳跳，在一群一群人海里寻找。忽然一声低沉地外语在许鹿笙的背后打了声招呼，她回头，一个笑容满面、身材高大的中年外国人客气地招手，他旁边是一个瘦削、中等身材、头小小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老外，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锣，好奇地打量着中国机场。许鹿笙以前上学地时候听说，北方人冷淡，南方人热情，看来是如此，瘦老外看起来极有个性，也很冷淡，胖老外稍显老练，待人接物得体大方，礼貌中透露着疏离。这两位，就是沈嘉鸣收购地海外公司创始人了。沈嘉鸣曾经充满感情地告诉身边人，这家公司的两个创始人，就是质朴的匠人，他们以最低的价格将公司卖给安跃，又毫无保留地把所有技术都交接给安跃国产化，他们愿意把所有地东西与安跃共享，技术无国界。以至于后来沈嘉鸣一度痴迷收购，花了大价钱并购了其他海外公司，却常年处于亏损状态。

多少年后，国际局势风云变幻，许鹿笙不由感慨，如果真的技术没有国界，友谊没有国界，如果世界能够和平相处，那么在乌克兰战场上的马革裹尸是否不会发生呢？那么动荡不安的国际关系是否会剑拔弩张，触人心弦呢?然而，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决定历史和国际局势的走向的，所有牵连世界各地的人交往，无非是生意和利益罢了。

两个外国股东很显然对于中国的一切是好奇和新鲜的，他们从未来过中国。许鹿笙心想可要好好表现，她把自己在学校学到的词汇充分调动起来，碰到不会的单词，再手舞足蹈地比划，绘声绘色地寻找话题，我们姑且喊两个老外赛老板和马老板吧。他们艰难地听着许鹿笙地描述，好奇她从那里学来这四声强调的外语，但听起来还算流利，许鹿笙得到了认可，胆子更大了，兴高采烈地把所有好玩的、有趣的事情都讲给老外们听。他们住在离展会有点距离的酒店，那个时候，公司的经费开支一切从简，谢总向来节约，身体力行，他自己出差总是住便宜的酒店，所以其他人更不敢铺张浪费，展会期间，谢总干脆跟员工同吃同住在附近的快捷酒店里，他不会外语，干脆避开跟老外见面，一切涉外事务都交给沈嘉鸣去打点。许鹿笙很幸运地因为翻译身份，没有住到偏僻地快捷酒店，所以她的早餐，比起其他同去展会的同事，要显得丰盛太多。那个时候的许鹿笙还挺能吃，转一圈拿个盘子吃了面包、鸡蛋、炒饭、蔬菜、水果、饼干一大堆，又喝了牛奶和豆浆，还尝了小笼包和馒头，煎饺她也没落下，赛老板瞪大眼睛看着鹿笙吃完道，“你吃得太多了，小朋友！”那个时候的鹿笙是快乐的，就像一个孩子，无忧无虑。

并购仪式开始的那天，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政府官员，其中一个，气派俊雅，谈吐得体，是市政府的秘书长，还有的人，许鹿笙并不记得十分清楚。再往后的那年夏天，沈嘉鸣想办法聘请了收购公司的核心技术人员David工程师作为当地研究所的客座教授，那些政府官员似乎也出席了，的确，安跃和政府的联系还是很密切的，好多批复都需要国资委许可。这些人也频频出席，应该是招商引资的缘故，给安跃给予了大量的支持。以至于很多年后，鹿笙通过考试在家乡小城的机关单位工作，市系统领导来视察，吃饭的时候，那个领导一直瞅着鹿笙，当领导的人记忆力果然不同常人，鹿笙那个时候是翻译，所以他们估计会好奇，为什么会来到一个小城市体制内工作吧？可这都是后话了。

那天的启动仪式，照片定格下来，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。